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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顾】长辞

卿末歌:

-本文又名“用原著里的糖写刀”,但其实我觉得它也不是很刀(?)


-人物是甜甜的,如有ooc还望谅解。


-废柴选手给大家贺个晚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以及超级想要评论(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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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流烟渚,疏星在天。


顾昀着一身广袖青袍,搬了一把木椅斜斜倚在门前,如雪衣襟衬着眼角耳垂那一对红痣,于夜色中无端显出两分寂寥来。


俯仰是浩瀚天地,举目是河山万里。从前戎马四方、南征北战时不曾觉得,原来这天下竟是这样大,无边无际,大到他无论如何也寻不到那形单影只的一人。


胸前的伤还有些隐痛,顾昀垂下头去,隔着衣料左右摩挲着伤口的位置,喃喃道:“小兔崽子,我又没怪你,你跑什么。”


随即又笑道:“不对,都一把年纪了还叫什么小兔崽子,该是老兔崽子了。”


他于自言自语中缓缓起身,目光投向远处被月色渡了一层薄纱的连山,突然就想——要是还是二十年前就好了,那个时候哪怕长庚在天涯海角,他也能二话不说穿上鹰甲飞到他面前去把人带回来。


而今到底是老了,何况他连长庚今在何方都不知道。他问遍了所有可能知晓他去处的人,也寻遍了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都杳无音讯。最终也只能漫无目的地跋涉于渺渺人世间,寄一线希望于那虚无缥缈的“缘分”二字上,甚至吃斋念佛,踏破了大小寺庙的寺门。


他一直逼自己不去想长庚如今是何情况,是生是死,单单是回想起数月前发生的事,他便已是一身的冷汗。


    


那日是正月初九,侯府的红梅开了一树,香气氤氲。


谁都不曾想过已经拔除干净的乌尔骨会卷土重来,陈轻絮没有,顾昀没有,连长庚自己也没有。


沉寂十余年的乌尔骨就那样毫无征兆地疯了一般地反噬过来,像是要把先前缺席了的年岁于这一朝一夕之间全都补上一般。


顾昀是被长庚的哭喊声惊醒的,甫一睁眼便见眼前人苍白如纸的脸上嵌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一对重瞳已然分开,邪神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满脸的泪痕。


十余年不曾见过如此景象的顾昀浑身的神经都被吓得紧绷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轻声道:“长庚?”


长庚定定看着他,紧皱着眉低呜了一声。


他看起来十分痛苦,顾昀顿时只觉得心疼得紧,俯下身去轻轻将他揽进怀里,问道:“怎么了长庚?”


长庚一脸委屈极了的模样,缓缓伸手搂住了他的后背。见他如此温顺,顾昀心下暗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不过眨眼功夫,那贴在背上的十指陡然间便化作了利爪,直直便向他的后心刺去。


顾昀吃痛轻嘶了一声,顷刻间便推开了像是要把他挖心掏肺一般的狼崽子,低喝道:“长庚!”


却是听对方在自己耳边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骗我?”


“骗你?我没……”


不等他说完,长庚又是一掌拍至,顾昀措手不及,侧身堪堪躲开他擦身而过的掌风,气急败坏道:“你他娘的做什么梦呢!我骗你什么了?!”


闻言,长庚突然停下了手上动作,一点点低下头去,两条眉毛皱成一团,像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义父,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顾昀心尖一抖,一口气喘了几次才勉强喘匀。他抬起眼细细看着面前双目通红的长庚,心道:“他这是怎么了?按理说乌尔骨早在多少年前就被拔除干净了,难道……”


不容他再往下想,长庚已经抬起头来附到了他耳边,字字咬牙道:“顾子熹,你好狠的心啊。”


这次顾昀躲闪不及,被他一爪实实在在抓在了心口处,胸前的衣料应声破开,留下了五条鲜红的血印子。


顾昀痛哼一声,蓦地撞入了那一双厉鬼般的血色重瞳里,竟后知后觉地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毛骨悚然。


他试图说点什么来先稳住长庚的情绪,然而对方又一次在他开口前就打断了他,那语气竟已近疯癫之态:“顾子熹,你永远别想从我身边逃走,哪怕把你的骨头一寸寸打断了,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哪怕杀了你,和你一起死,你也别想着离开我。”


顾昀被他吓得不轻,赶忙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我能上哪儿去!长庚,醒醒!”


他却不知此刻的长庚心里只剩了无边无际的恨意,满心满肺都灌满了一个念头——顾昀骗他,顾昀不要他了。他面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他曾拥有过的那些温软爱意全是假的,唯有心中的暴虐无论如何也压不住,肆意生长蔓延着。


窗外的天还未亮透,床帏纱帘影影绰绰地笼着二人,本该是极为隐秘风流的旖旎之景,然而床上的两人却已在这一方天地里交了几个回合的手。长庚就像是动了取顾昀性命的念头一般,掌掌向着要害劈去。


顾昀左支右绌,已被他打伤了两次,眼看又是一掌携风袭来,于是一个翻身便跳下了床。


却不想他这一躲,垂下的床帘遮住了长庚的视线,那疯子看他不见了,更是撕心裂肺地发起了狂,不管不顾地撕碎床帘便追了出来。


他此时乌尔骨傍身,力大无穷,两三步冲上前去握住顾昀的肩胛将人扑翻在地,随后抓住他的脚腕,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竟是生生将他的腿骨掰断了。


顾昀猛地一仰脖子,此番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长庚附下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你的腿折断,你就跑不了了。”


顾昀条件反射地瑟缩着身子往后移了一下,这一下不知又怎么刺激到了长庚,那疯子突然红着眼大喝一声:“还要跑!”


随后回过身去一把将桌上的长剑拔剑出鞘,不由分说便向顾昀刺了过去。


他这一剑刺得并不稳,顾昀本是可以躲过去的,可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他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了一些久远琐碎的片段。


那是许多年前的雁回,他从狼堆里抱出了一个骨瘦如柴、浑身是血的半大少年。那时候的长庚那么瘦,那么小,只需他一只手就能把人环过来。他明明吃过那么多苦,却半个字也不肯向自己透露,反倒雕磨出一副仁慈心善的模样来;明明是个倔脾气,却比谁都好哄,一副袖中丝、两句心里话,让他知道还有人记挂着他,便能比谁都宽容。


顾昀脑子里走马灯般回放着和长庚有关的一切,从少年时代到别后重逢,再到两人终于跌跌撞撞地互相坦明心意,而后猝不及防般地,突然跃出了那句——“给你……一生到老。”


他像是突然松了口气一般,在心头反复轻念着那句话——是啊,他说过要给他一生到老的。


于是晃神之间一声闷响,利剑擦着他的心口刺了下去,溅了一地的鲜红。


那一剑,他竟没能躲开。


    


长庚一直以为自己最怕的就是顾昀有朝一日会离开他,直到他终于从乌尔骨的桎梏中挣脱出一线清明,看到自己满手鲜血地握着一把剑,而剑的另一端插在顾昀的胸口上时,他才在浑身每一个毛孔的战栗恐慌中恍然大悟——


原来这世上有比那更可怕的事。


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的子熹就死在他手上了。


看着面前失去意识、面无血色的顾昀,他终于开始避无可避地怨恨起自己、怨恨起胡格尔来。


他趁顾昀在府养伤的那段日子,将自己关在宫中开始疯了一样地处理政务,对外则宣称顾昀挂印请辞了。


每天夜里月凝寒露时,他都会悄悄潜进侯府,然后隔着几层夜色远远地看几眼顾昀房中澄黄摇曳的灯光;后来顾昀的伤恢复到了能够下床的地步,试图去宫里找他时,他则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将人拴在了侯府。


他甚至不敢再见顾昀一面。


而这其间乌尔骨发作的次数愈发频繁,他那件愈发宽松的玄色龙袍下,尽是未及痊愈的伤口露出的斑斑血迹。


一个人发病的时候也会怕,也会疼,无数幻象中的顾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泾渭分明,不欠不亏,亦无需再见。”


待到终于从幻象中挣脱出来,看着满地狼藉的空空大殿,他却还是会无法否认地苦叹一声——今后无需再见,倒也的确如此。


可见乌尔骨也不全是坏的,在梦中提前多预习几次日后将要面对的生离死别,兴许待到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便不会感到那么难以割舍的疼了。


数月之后,长庚交出了皇位,从此便杳无音讯,再没了一点踪迹。


顾昀得知消息时,长庚已经出了京城,他不管不顾地纵马追了出去,却连马蹄的踪迹也未曾寻得。


他不是没有想过,以长庚的心性,出了这样的事,他定会无法面对自己,或许会自伤自残,或是将自己关起来,却不曾想过他竟会决绝至此。


顾昀一处一处地寻,一人一人地问,费尽了全部心力,最终却也只在宫里寻得了一张信笺,其上只有寥寥数言——


子熹,当日乌尔骨发作,伤你至深,我始终无法释怀,至今已成心头顽疾,无可消解。近日以来乌尔骨发作渐频,神智清明之时渐少,故自当离去。


你我已相伴半生,曾携手共赴过生死,亦曾同看过万里河山,而今河清海晏,天下昌明,允诺之事皆已兑现,并无甚遗憾。


我去意已决,你切莫执着追寻,今在此长辞,唯愿君一切安好,餐餐好食,夜夜好梦,切勿挂念。


若有来生,愿你我皆生在寻常人家、太平世道,白衣浪迹,相守一生。


      


一轮红日自山头升起,顾昀逆着熹微的日光从檐下走出,牵出拴在门前马厩中的马匹,翻身上马。


那封信他一直贴身放着,只想着若是等到有一天他寻到了长庚那个小白眼狼,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连一生都嫌短的小兔崽子,怎么敢不等我共白头。


他既说过不论长庚是疯是癫都会管他到底,大将军一言九鼎,就自当说到做到。


远山如画,快马向着初升的红日橐橐而去,溅起一片飞扬的黄沙。


可他一直从江南寻至塞北,从京城找到雁回,来来回回找寻了多少遍,却再也没有找到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直至有一天,他路过一座小镇时,在镇后的山脚下见了一座无主孤坟,蓦地就心念动荡,悲恸之情难以自抑。


听镇上的居民说,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年一个陌生男子不知为何在他们镇上买了一座久无人居的荒废小院,居民看他出手阔绰,便没有多问。直到某一日,官家来人追查一个逃犯,推开门进去,才发现人早已死了。


说起那个人来还真是玄乎,那死了的人桌上全是一页页写满了字的纸,什么“子熹”,什么“世不可避”,什么“回家”,最离奇的居然还有两页安定侯顾昀的长亭帖。


顾昀只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良久,他忽而在心里笑了一句:“小兔崽子,可算让我找到了。”


那天夜里,常年历经风沙的顾帅用那双挽弓执剑的手从黄土下刨出了一副枯骨。他对着枯骨细细端详许久,从空洞的眼窝,到凸起的下颚,像是想从那片斑驳的白中找到些许旧日痕迹。


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听他轻声道:“那年我不告而别,把你独自一人扔在侯府时,还总怕你生我的气,不认我了。你那时候才多大点,生龙活虎的,怎么一转眼就成这副模样了。


“……也亏我还认得出来。”


他说着闭了闭眼,轻拢了拢怀中冰冷的枯骨:“走,义父带你回家。”


清风不解,明月长存,泠然月光下一人一骨相偎,竟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


     


却只有后世史书最会骗人,记载着太始十八年,玄铁营统帅顾子熹上交兵符,挂印请辞;数月后,太始帝李旻传位于太子李铮,改立年号。后太始帝携顾帅归隐山林,游山玩水;而新帝勤勉明智,国泰民安。


至此,山河依旧,四海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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